2006年12月20日星期三

暖气

04年来北京面试,穿着庄重,薄薄的西装不抵寒,在车站冻得唏溜唏溜的。那次才亲身感受了北方冬季的寒冷。
可是北方人并不惧怕冬天。有了暖气,人在屋里待着,一点冬天的感觉都没有。不过就是不肯到外头去。太冷,反差太大。

有个同学在北方读书,待惯了,有次趁放寒假到武汉玩,南边没有暖气,一时竟不适应,带着感冒回家。

我这刚来北京漂了几个月的外地人,过年回家会不会也不适应?

2006年12月19日星期二

高手的境界(一)

看了姚克翻译、思果评述的《推销员之死》。姚克先生的中英文果然棒。下面摘引几句,细细体会。

  • He is a stolid man, in his sixties, with a mustache and an authoritative air.
    姚克译文:他是个木讷的老人,年纪六十多岁。上唇一撮小胡子,俨然有一呼百诺的气概……
  • I got an awful scare.
    我都吓傻了。
  • Just to know that there's still a posibility for better things.
    他只想知道:瓦片儿也有翻身的日子。
  • I'm tryin'
    我在试着步儿
  • I just can't take hold, Mom. I can't take hold of some kind of life.
    我就是扎不下根儿,妈。我不能死钉坑儿的过着一种生活。
  • What the hell do you know about it?
    你懂得个什么屁?
  • Linda: Last month...(With great difficulty) Oh, boys...
    上个月……(嗫嚅地)欧,孩子们,……
  • I'm ashamed to.
    我觉得不好意思。
  • You don't raise a guy to a responsible job who whistles in the elevator!
    在电梯上吹口哨的人,你不会把他升级做抓权的工作的!
  • Without some smart cooky gettin' up ahead of you!
    不用担心让机灵鬼的同事抓了尖儿!
  • It's not what you say, it's how you say it-- because personality always wins the day.
    你说什么都没关系,要紧的是你怎么个说法儿——因为唯有风度好,才能够无往不利。
  • All of a sudden everything falls to pieces! Goddam plumbing, oughta be sued, those people. I hardly finished putting it in and the thing...
    一晃眼儿什么东西都坏了!雷劈了这安水管的,这些人——应该告他们一状。刚安装好,这牢什子……
据说姚克先生中英文俱佳,30年代曾写英文文章推介鲁迅的作品。看了他的译文,才知道什么叫中英文融会贯通。这本书确实是学对话翻译的好教材。

2006年12月3日星期日

几位大翻译家

傅雷,法文翻译家。
译作之一:《约翰·克利斯朵夫》(原作:法国罗曼·罗兰, JEAN-CHRISTOPHE

乔志高,英文翻译家。
香港《译丛》杂志创始人。
译作之一:《大亨小传》(原作:F. Scott Fitzgerald,The Great Gatsby

杨宪益,英文翻译家。中译英,英译中皆优。

许渊冲,法文、英文翻译家。西南联大毕业,个性张扬。我看过许先生翻译的唐诗,很喜欢。

杨必,英文翻译家。

宋淇:又名林以亮。香港《译丛》杂志创始人。

张培基,英文翻译家。《英语世界》杂志“中译英”栏目经常刊登张教授的译作。

翻译家杨必

她翻译的《名利场》(Vanity Fair)非常棒。原作者是英国萨克雷(William Masterpiece Thackeray)。《名利场》读起来很舒服,就像看中国白话小说似的。这都归功于杨必女士深厚的中英文功底,她对文字的把握让人叫绝。

我手里有两本译林出版社出的精装本。大学读研的时候,有一天听说武汉洪山体育馆外头搞书展,规模不小,打折也优厚,所以乘著名的521公汽赶到现场。书都是随便码着,书脊露在外面。当时看到这本书,以为是杨绛的,随手翻开,还看到杨绛写的前言,所以确信无疑。书才三折,找到下册之后,我就付款买下。我孤陋寡闻,并不知道杨必是谁。回到宿舍才发现买错了,觉得有点后悔。不过网上查了一下,原来杨必是杨绛的妹妹,杨必是很厉害的翻译家。买回来的还是宝贝,呵呵。算是与大师不期而遇吧。

杨绛写了一篇《记杨必》,回忆她的妹妹。网上很容易查到。文章说,大翻译家傅雷也请杨必教傅聪英文。看来杨必的英文果然了得。解放后,杨必在复旦大学外文系做副教授,《名利场》就是这个阶段翻译的。可惜的是,杨必先生没有留下更多的作品,就离开人世了。

《名利场》和企鹅原版Vanity Fair早就买齐了,不过说来惭愧,还没有通读译作。因为我总想认真读一读,所以一拖再拖。

那还是看看思果先生是怎么评价的:
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的《名师评译丛书》中,思果先生选评了杨必译的《名利场》。开篇总论题为“罕见的佳译”。他说,“杨必女士译的萨克雷的《名利场》是真正难得看到的佳译。我不知道有谁能有这么好的中文把一本外国小说译得这样可以愉快一读的。这本译作读来就像读《红楼梦》、《儿女英雄传》等中国小说一样舒服,完全没有念不下去,诘屈聱牙的地方——当然也不是中国小说,是另一种味道的小说。”

为了学习杨必先生的翻译,我先读了《儿女英雄传》。作者是清朝的文康,小说的情节很普通,才子佳人,安公子和十三妹结成美好姻缘,功成名就,幸福美满。小说的语言多用北方口语,词汇丰富,生动。我吃惊的发现,原来姥姥平时讲的信阳方言很多都能在这本小说里面看到对应的词。呵呵,老辈人的语言才真的丰富。

前一阵读了一遍《红楼梦》,长这么大,也才算初识这部名著。羞。这样的白话文小说语言就是精炼,读者阅读非常顺畅,不知不觉就陷入遐思,随着书中的人物神游了。

杨必先生中文基础好,这样的小说看的多,怪不得翻译的这么地道!

认真研读一下《名利场》,一定会大有收获。

2006年12月2日星期六

PKU儿童

前两天央视科教频道《走近科学》播出了两集节目,题目是“他为什么打自己?”。讲的是我们那里光山县一家人,儿子打小智力出现问题,不能说话,生活无法自理。爸爸妈妈为了给他治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夫妻俩来到珠海打工,靠一番努力,生活稍有好转。父亲把儿子带到打工的地方,本以为可以好好照顾孩子,可更加不幸的命运也降临了。突然有一天,儿子开始无缘无故打自己,拿脸磕膝盖,使劲拍自己的头,严重的时候要持续半个钟头都不停。家里一有钱就给他看病,可总也查不出来问题。为了防止孩子自残,父亲甚至得把小孩子的手绑起来。真可怜。后来一家医院答应帮助他们,排除了精神问题、遗传问题。两集节目就快播到最后了,我期待着最后五分钟节目带来好消息。可是,却是残酷的现实。病因查到了,叫做PKU症,全称是苯丙酮尿症,“是一种苯丙氨酸分解代谢途径有关的遗传病。病人因为缺失苯丙氨酸单加氧酶,苯丙氨酸的分解代谢受阻,尿中排出来本不应有的苯丙酮酸。更为严重的是,苯丙氨酸在血液里的积累,影响患病婴儿的脑发育,表现为智力呆滞,甚至死亡。”当孩子吃下第一口粮食的时候,他的厄运就开始了!要想PKU患儿健康发育,必须给他们吃不含苯丙氨酸的特制食物,这样才能幸免于难。

可电视里面这个孩子14岁了,没法救了,不知道哪天就要离开人世……。真正痛苦的是父母。心酸的悲剧。

我感触很深,听了主持人的讲解,也把他的忠告转告朋友们,如果今后做了父母,孩子出生后,千万别嫌麻烦,参加新生儿筛查就能让你放心。切记!

2006年12月1日星期五

柴、米、油、盐、酱、醋以及茶

标题很怪,好好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读的多顺口,硬生生给破坏了。就是这可恶的“以及”。其实也不关“以及”的事,要怪就怪英文“and”,因为认真的翻译总怕漏了字,逐字对着译过来,于是就有了讨人嫌的蹩脚句子。

这两天翻译新闻,都不那么轻松,要么题材不熟,要么自个脑子笨,想不出像中国话的译文。折腾的眼睛痛,看不得屏幕了。幸好在当当上淘了几本书,刚收到。索性关机,躺在床上,背后垫着被子,舒舒服服的看书去了。

里面有本专业书,《余光中谈翻译》。现在我也可以自诩是搞翻译的了,所以这是我的专业书。我和很多人一样,只读过余光中《乡愁》,因为是课本里头的,也因为里面提到邮票,印象深。我看过思果先生几本论翻译的书,思果多次提到余光中和他观点相同,他们中文功底都不错。有蔡先生引见,我也来受受余教授的教诲。果真有收获。开头那句话就是书里头的例子。白纸黑字单独列出来,才觉得这个“以及”夹在当中有多别扭,于是恍然大悟,这两天翻译新闻的时候就尽量注意,一留心,果然很多“和”、“与”、“以及”都可以省掉。哈哈。

和思果的主张一样,余光中也反对“的的不休”。书中举了很多例子,比如《红楼梦》,一大段文字没有几个“的”;两位还专门制作了反面教材,试着改写《红楼梦》某片断,结果发现,“的的”用多了,真是不如原文流畅自然。白话文里头“的”很多,当然也不可少,不过确实该少用。尤其翻译的时候,得时时敲敲自己,这个“的”能不能省?那个“的”能不能删?因为英文文法和汉语不同。这句话也是今年才慢慢认识到的。自我摸索的过程的确不易。书里头,翻译家给普通译者指出一些问题,实际中很该警戒。我发现里面有些问题我自己也琢磨过,比如英文喜欢写one of the best...,意思是“最优秀的……之一”,这个“之一”有时候读起来不顺当,有的场合,译文可以变通一下,不必总是……之一;再比如,英文行文比较讲究逻辑,中文的前后关系则多隐含不露。看起来英文比较缜密。几个小发现也让我稍稍得意。想到这一点,我也觉得自己用了功。不是完全没进步。

看了两位的书,“的的不休”、“被”、“进行”、“做出”也成了我的眼中钉。以前这样值得痛恨的译文不知我做了多少篇。今后要改正了。现在养成了个习惯,看电视喜欢注意字幕,发现新闻、科技节目说的话,“被”字可真不少;现在我明白了,这个字中文里面完全可以不要。还有“进行”二字也最罗嗦,还喜欢拖家带口,没完没了。所以啊,没事别去用“的”、“被”、“进行”。文字简练清楚才好。如果读到这篇帖子,也认同这一点的话,敬请防着这几个字。

上回看董桥写的文章,也是讲反对译文欧化的,他描述的好,说做翻译的人,每逢要凑合着写晦涩难懂的译文,应该想想思果先生的话,警醒一下,因为思果先生要是看到这种欧化译文,肯定会连称可怕,鼻子朝天,不屑的撂一句,这是中国话吗?我觉得董桥说的很形象。

另外,余教授分析了推行白话文以来作家的文字,发现早期的作家,很多名气还不小,他们的白话文真不够好。过去读初中,老师让背诵朱自清的《河塘月色》,意境是很美。不过文字呢?经余光中一分析,果然也不算经典。现在想想,这样的文章还是不背的好。“白色的鸭也似有一点烦躁了,有不洁的颜色的都市的河沟里传出他们焦急的叫声。”这是何其芳写的,真拗口。没看过他的作品,这是书里面节选的。可能那时候还没个标准,只是图时髦。再一个,我私下估计,是不是他古文基础不好。但凡古文基础好的,那个时候即使极力鼓吹写欧化的中文,他们写的文章也不会差,底子厚啊。当然,欧化风潮之中更风流的也有,余教授推崇钱钟书先生的中文,张爱玲的中文,称为“西而化之”的典型。以后有机会准备多看看他们的文章。

我们翻译的目标是,写纯正的中文。